《金堅玉潤》|沉香 · 蘇東坡 · 海南環島高鐵

有些香氣,不是為了取悅,而是為了證明—在歷經風刀雪劍之後,仍能安之若素的靈魂存在過。 一段被放逐的旅程,一味來自磨難的香 本篇探尋的是「蘇東坡謫居儋州」,開篇便回望那場橫越千山萬水的流放。 公元1097年,蘇東坡被貶南海之濱的儋州。那時的海南,尚屬「化外之地」,氣候炎熱、瘴癘橫行,朝廷對他幾乎是無限下放。 但蘇軾不僅未被此地荒遠所困,反而在那片赤紅泥濘中,重燃心香 — 如沉香一樣,在傷痕中醞釀出最深邃的氣味。 但他並未沉寂。恰如沉香,唯有受傷,方能留香。 如今坐海南環島高鐵,從海口至三亞,約需三小時。 而當年,這趟路,蘇軾走了一年。 途中有風有雨,有山有海,也有病痛與離散。 但這一切,不過成了「東坡心香」的火候與養分。 在儋州,他以煙火煮字,以草木焚香,以寂寞造夢,寫下了生命中最沉靜的一章。 這不是一場放逐,而是一位詩人與一味香的深度對望。 蘇軾與沉香:相同的味道 沉香,是樹的眼淚。唯有經歷斷枝、腐朽、病變、菌蝕,它才能在內部孕生出幽深如墨的香脂。蘇東坡亦然。他的生命不是華蓋之下的寧靜,而是政治風暴裡不屈不撓的旋律。他從不逃避苦難,反而讓苦難成為雕琢自己的刻刀。「沉香的源頭其實是一場磨難。」「沉香的味道,引而不發,不偏不倚。」「這就是中庸之道。」 ——《唯有香如故》這種溫厚、低調、自持的香氣,與蘇軾的晚年風骨高度契合。他不與權謀爭,不與世俗怒,只靜靜在火焰中成香。「問汝平生功業,黃州惠州儋州。」出自蘇軾的《自題金山畫像》 高鐵如風,香氣如骨 一場跨越千年的南行對話若你也曾在困境中尋找出口,請記得,沉香也是來自一場傷口。而蘇東坡的南行,不只是流放,是一次靈魂從灰燼中重生的「成香」之旅。今天的我們,可以搭乘復興號,環繞海南一圈,於亞熱帶的風中看見白浪與椰林。但如果我們靜下心,也許還能嗅到—一縷沉香,從火中升起,穿越蘇東坡的詩文,穿過海南的土壤,最後進入我們心中。海南的土地沒有回報他權勢,但卻回贈他一縷沉香的靜美。香味未散,他已離開,但一整座島嶼,記住了他的筆墨與氣味。沉香山子赋「古者以芸為香,以蘭為芬,以鬱鬯為祼,以脂蕭為焚,以椒為塗,以蕙為薰。杜衡帶屈,菖蒲薦文。麝多忌而本羶,蘇合若薌而實葷。嗟吾知之幾何,為六入之所分。方根塵之起滅,常顛倒其天君。每求似於彷彿,或鼻勞而妄聞。獨沉水為近正,可以配薝蔔而並雲。矧儋崖之異產,實超然而不羣。既金堅而玉潤,亦鶴骨而龍筋。惟膏液之內足,故把握而兼斤。顧占城之枯朽,宜爨釜而燎蚊。宛彼小山,巉然可欣。如太華之倚天,象小孤之插雲。往壽子之生朝,以寫我之老勤。子方面壁以終日,豈亦歸田而自耘。幸置此於几席,養幽芳於帨帉。無一往之發烈,有無窮之氤氳。蓋非獨以飲東坡之壽,亦所以食黎人之芹也。」 《沉香山子賦》的簡要翻譯:古人以芸草為香,以蘭草為芬,以鬱金香酒祭神,以脂蕭焚燒,以花椒塗牆,以蕙草薰香。杜衡佩帶,菖蒲獻文。麝香忌諱多且本身羶腥,蘇合香似香卻實為葷物。可嘆我所知有限,皆被六識(眼耳鼻舌身意)所惑。當感官生滅無常,常擾亂心神。每每追尋相似氣息,或因嗅覺疲勞而妄聞。唯獨沉香最為純正,可與薝蔔花(梔子花)並論。何況海南(儋州、崖州)所產之沉香,確實超凡脫俗。既如金石堅潤,又如鶴骨龍筋。因富含油脂,故入手沉重。比起占城的枯朽劣香,只配燒火驅蚊。這座小山般的沉香,峻峭可愛,如華山倚天,似小孤山穿雲。願以此祝賀你的生辰,也寄託我的誠意。你終日面壁修心,難道也想歸田自耕?幸得此香置於案頭,讓幽芳縈繞巾帕。它不似一時濃烈之香,卻有綿長悠遠之韻。這不僅是為東坡祝壽之物,也是與黎民共享的珍品。1、上品的香,不求聞名,只求沉穩。如同他的詩,不是為了盛名,而是為了安頓靈魂。2、沉香生於創傷,東坡文起於放逐。兩者都不是命運的寵兒,而是苦難的遺孤。3、世人以刀試沉香,以詔書傷詩人。但香不怨火,東坡不怨人,這才是真正的中庸。4、一寸香脂,要經十年之傷;一首好詩,要經千言之磨。5、在儋州的黃昏裡,蘇東坡焚起沉香。不是為了求福,只是想把心安下。6、沉香不是外香,是內香。它的深沉,是無人見證的自我修行。7、當別人以官位衡量成功,東坡以火候煮茶,以香氣入詩。這種慢,是另一種速度的勝利。8、沉香的香脂需與細菌共生,方能釀出奇香。東坡與敵共世,亦能成文。這是寬,是大。9、香可切、可磨、可煮、可燒,卻從不失其本氣。人亦如此,若能溫潤如初,便是真沉香。10、東坡不是不痛,而是將痛熬成文火。如沉香一樣,把淚煉成光,把火煉成詩。11、儋州的夜,悶熱無風;沉香的煙,幽遠不散。這不是對抗,是共處,是智慧。12、有人問:流放之地怎會有香?東坡答:香不擇地,詩不擇境。只要心不死,火一燃,沉香自來。 《金堅玉潤》|沉香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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